湖水深处,一片幽蓝。
岸上的蝉鸣远了,风声远了,一切喧嚣都被隔离。我们牵着手在水中接吻,我的长发在水中摇曳,快乐如一尾想飞的鱼。
陈北泽蓦地慌乱,他的手触电般从我的掌心里缩回去,我看到他失去平衡的身体在水中翻滚挣扎,表情痛苦狰狞。我心急如焚又茫然无措,浮上水面拼命嘶喊求救,但夏日的午后寂静,只有起伏的风声和刺耳的蝉鸣。看着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我的心似刀绞,汹涌不止的眼泪与湖水融为一体……
惊醒,一身冷汗。窗子外已有幽幽微光,一切如常。我拿起枕边的手机打给陈北泽,告诉他我刚才做了噩梦,梦到他在水中死去。
那端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听上去显得很遥远,想必是睡觉时被我扰醒。陈北泽说,别怕别怕,我在。
傍晚下班,我走出公司大门,环顾四周,心里暗暗松一口气,幸好江小川没来。
江小川是一个小我六岁的男孩,我弟弟的大学同学。去年我去参加弟弟他们的组织的野营时认识了江小川,从那之后他便开始对我展开热烈追求,几乎无处不在。
对于即将奔三的我来说,江小川这种校园式追求法我早已免疫,但他却坚持不懈,任我跟他解释多少次我已经有男朋友并且绝不会搞姐弟恋也无济于事。面对他清澈的目光、羞涩的表情,我常常既苦恼又哭笑不得。
幸好今天他没有来围追堵截,今天是我和陈北泽恋爱两周年纪念日,我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然后去山顶赏月。
到达餐厅的时候,陈北泽已经在座位前等我,帅气的黑色西装,配了一条蓝色条纹领带。
我落座,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去年你生日我送你的这条领带,你嫌弃颜色不好一直没带,今天怎么良心发现了?陈北泽一愣,居然微微地窘红了脸,笑着解释说,尝试一下嘛。我忍俊不禁,他这少有的羞涩表情让我觉得特好玩。
晚餐吃得很愉快,只是陈北泽话很少,这让我觉得他大概是有什么心事。果然,在甜品上来之后,他掏出一个戒指盒子推到我面前。我诧异地瞪大了眼。陈北泽曾经说过要等两年他的公司稳定之后再议婚事,而今天这样突兀的求婚太意外了。
但意外之余,还是惊喜,尽管这戒指样子一般,钻石很小,但我还是把它戴在手上欣赏,兴奋得像个小孩。陈北泽见我如此快乐,一直嘴角带笑默默地看着我。
晚饭之后,山顶月色正好,巨大的银盘悬于天际,美得如同梦境。我倚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哼歌,他俯下头来,小心翼翼地吻我,带着一点紧张犹豫和不确定,完全不同于平时的霸道。看来在这月光的沐浴下,人都变得异常温柔了。
一直这样坐到东方泛白,我们才下山。到了我家门口,我叫他上去一起吃早餐,他揉揉眼睛说,不了,很累,要回去睡一下。
的确,他的样子有一点苍白萎靡,大概是在山顶上吹风着了凉,于是我便不再勉强他,叫他回去休息。
而回到家的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抬手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脑海里回忆昨晚的画面和感觉,越发觉得不对劲。忽然,前晚的噩梦跳入脑海,联想这一切,我霎时一身冷汗。
难道我昨晚的梦是真的,而现在才是梦?难道陈北泽已经……我有些恍然,周围一切景象刹那间仿佛都漂浮虚幻,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
我感到头有些晕痛,拿起电话打到妈妈家,接电话的是弟弟,我说,弟弟,问你个事。弟弟声音匆忙地打断我说,姐,回头再说,江小川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赶着去参加他的葬礼。
手机从我手中滑落,摔在地板上一分为二……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病房里雪白的墙壁,然后慢慢看清周围一切。爸爸和弟弟站在床尾,妈妈守在床边。
我虚弱地问,我怎么了?
妈妈上来握住我的手,哽咽地说,丫头你可是醒了,整整昏迷了一天两夜。你不记得了吗,你和北泽去湖边游泳,北泽差点溺水,现在还在隔壁病房打点滴,你一着急晕厥了过去,一直昏迷到现在。
我更加疑惑,头脑又重新翻江倒海起来。
是江小川救了陈北泽。弟弟接过妈妈的话茬说,但他自己却体力不支没能上来,葬礼是今天上午刚举行的。
弟弟的声音低下来,不无伤心地说,前几天我还陪他一起去买了求婚戒指,他一直想找机会送给你。那戒指是他用一个暑假打工换来的……
说到这里,弟弟目光突然转到我的右手手背上,他惊讶地说,就是这个戒指,他被打捞上来的时候还在他衣兜里,怎么现在在你手上?